文:刘福新图:来自网络我不到三岁时,母亲就因病去世了。四周岁那年,继母来了,给我带来一个异性姐姐,大我四岁。我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。记得在我上小学的时候,有一天晚上,继母让我推磨,一直推倒天亮,眼看就要到上学的时候了,她却嫌我偷懒,上来就用木板子打我,然后就不停地责骂,我实在委屈,就偷偷地回骂了她几句,这下可把继母给惹火了,她顿时怒不可遏,于是,我赶紧抓起放在旁边的书包,向学校跑去。谁知,我刚到校几分钟,继母竟然这么远跑了来找我算账,吓得我心里怦怦直跳……我给新来的女教师说明了情况,于是,她把我和继母叫在一起,干净麻利地处理完了此事,不仅当着继母的面,批评了我不该这么暴躁骂大人,还给继母讲了许多的道理。譬如,“他还是个孩子,帮你推了一晚上磨,早饭不让他吃,你过来还不给他捎几个饼子,他两顿捞不着饭吃,怎么上学?你想一想,如果是你的亲生儿子你舍得吗?再说了,你家这孩子学习成绩很好,说不定他将来有了出息,会很好地孝顺你呢!”继母虽然极端吝啬、自私、狭隘,但在那女教师的娓娓动听的劝告下,也只有讪讪地离去。中午的时候,那女老师给我了一个窝窝头,我含着泪水吃了将近半个小时。下午放学了,天黑了,我不想回家,到一个看牛屋的老大爷那里暂时栖身,老大爷说自己小的时候也是后娘,很同情我的处境,对我的一点点关心话语,竟又一次感动得我热泪盈眶,世间冷暖,在一霎那间竟体会得如此深刻。老大爷劝我,你还是回家吧,不然,你父亲着急哪!我暗想,要不是父亲一直在外面干活,我的处境还会好点,最起码,继母也不敢这样粗暴的对我。我怕老大爷担心,就摸着黑回了村,但我却没有回家。我在村里一处废弃的房子里过了一夜。好大一会儿,我不能入睡,呆呆望着外面的一切,从近处住户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灯光,给我留下多少美妙的幻想,那毕竟是家呀,但这一切离自己太远了,此时的父亲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干活去了,爷爷不知道晓得不晓得这件事,如果让他老人家知道了,与我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继母吵起来,或许爷爷还会挨继母的板子。那次,继母冷不丁打了爷爷一板子,鲜血直流,我可是亲眼见到的,也是由我引起的。为了不至于再惹得大家不高兴,我只得暂不回家。想到这里,我不知不觉眼泪流了出来。后来不知道怎么睡着了,我做了一个梦,我好似奔走在一片荒凉的野坡上,脚底磨出了水疱,但还是一瘸一拐朝前走,没有任何目的。我走得筋疲力尽多么想吃点东西啊!那个迄今还不知道姓名的青年女教师,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占得比重太大了,几乎让我狭小的大脑装不下。可惜,她很快调走了,一走便杳无音信,甚至我还没有在她面前说句感谢的话。当然了,那两个字不说也好,因为“谢谢”两个字真的对于这个可亲可敬的女老师太算不上什么了。古人都说“大恩不言谢”嘛!好在,我与继母带来的那个姐姐相处极为和谐。姐的温柔贤淑,成了我们这个特殊家庭不可缺少的黏合剂,每逢姐在家,院中便溢满了笑声,所以,我总盼姐在家中。记得我上高小时,心里委屈,都走出半里路了,又折回村,扒了墙头望家里瞧,我喊了声姐,满含泪水,姐站在院内墙下,仰脸安慰我……我们虽无血缘关系,但姐对我的关爱,超过了一个亲弟弟。另外,爷爷把所有的爱,都倾泻在我身上,从而也弥补了我年少时缺少母亲的缺憾。日子如流水一样,一去不返,转眼,我也到了成年。可喜的是,继母年老的时候,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,每当我回老家,总不舍得我走,总觉得亲不够,我离家时,她拄着拐棍一直送出我老远。我听村里几个老人讲,你娘信耶稣了,完全变了个人。而我心里清楚,人心都是互换的。有两次继母患病,都是我不辞劳苦带她去救治的。第一次,是我背医院与相隔五里多路的旅馆之间;第二次是我赶回家,见她肚子挺得老高,怪吓人的。弟弟(她亲儿子)与弟媳妇却好似很孝顺一样,不住地喊着:“娘啊,你还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呀?”我火了,“你们这是干啥呢,让娘等死吗?”于是,我赶紧送继母住了院,其实她得的病不怎么严重,是膀胱炎。医院伺候了继母正好七天,还要教着毕业班两个班的历史课,当着毕业班班主任,那些日子真累得够戗,可弟弟一直以农活忙种地瓜为借口,医院里跑一趟。她到晚年终于明白,她那亲生的儿子,被她溺爱坏了,还不如我这个受虐待的儿子孝顺。时光荏苒,我早就走上了工作岗位。但我非常感谢初涉人生那一段段时光,是它赋予我面对人生坎坷的智慧和力量。也深深懂得:人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,充满了坎坷和荆棘,我必须做一个坚强的跋涉者,承受这路上的一切磨难和痛苦,给生命一份坚实的承诺!虽然我在少年时,做了许多荒唐的事,当然,或许我自己认为荒唐,却可以当成珍贵的回忆。但这些都过去了。我想,如果不是我从小便失去了亲娘,我的生命也许会轻松得多、愉快得多,但对于时代,对于命运,无论谁都只能面对,别无选择,更何况,生活的磨难对于一个人的成长,在利弊之间究竟孰轻孰重,谁又说得清呢?